【理砂】异常生命观察日志2
研究人员理和异常生命砂
“好啦，现在让我们聊聊吧。”
“是内鬼重要，还是我重要？”
拉帝奥停在原地，回头看着砂金笑意盈盈的脸，一贯无波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动作，如同某种无声的拒绝。
但砂金丝毫不担忧，他百般无聊地等待着这位人类之光评判自己的危险性，开始数着自己手指的关节，一遍之后又是一遍。
整个实验场地只听到砂金小声数数的声音。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椅子拖地的声音竟然也显得悦耳，砂金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正想抬头看向学者吃瘪的模样，却猝不及防地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砂金抓住了罪魁祸首，是一段遮光的布条。
“我的领带。”声音在黑暗里传来，“你想让我留在这里，可以，而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你在和异常生命谈条件？”砂金的声音里听不出态度。
拉帝奥冷眼旁观，被蒙上眼睛的生命理应有异常的生理反应，无论轻微与否，但眼前这个家伙丝毫不觉异常，反而在蒙上眼睛后，他的神情更加放松了。
拉帝奥垂下眼睫。
就像这种情况才是对方所熟悉的待遇。
“是的，我在和你谈条件，”在心里给编号666的过往经历上打了个问号后，拉帝奥回答道，“作为智慧生命，交易这个词语有那么难理解吗？”
“哼哼，”砂金没有被这暗讽的话语惹怒，反而赞同点点头，“你说得对，教授。”
天色渐晚，白炽灯过早打开，异常生命的每一处都在惨白灯光下暴露无疑，他脆弱的脖颈，他挺翘的鼻梁，他无意识舔动的唇与若隐若现的舌，灰色领带在他的脑后扎了个手术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他的影子投射在他的脚下，像流动的灰黑色的生命，或者蛰伏于此的野兽。
美丽的类人生命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拉帝奥简单向同僚交代了几句，大抵是什么“不要轻举妄动”“三级警戒”，砂金不甚关心，但是眼睛被蒙住，摄取外界信息的重要途径之一被人为掐断，他也只好任由他忠诚的耳朵兢兢业业干活。
观测室里的助理半只耳朵听着拉帝奥的嘱咐，半只眼睛观察砂金的一举一动，直到被拉帝奥教授敲了脑袋才艰难地把那半只眼睛的目光从异常生命上撕下来：“您说什么？”
拉帝奥抱胸：“我说，异常生命好看吗？”
“好看……啊不好看，”助理连忙改口，想了想，还是决定挑战一回被好奇心害死的猫的感受，“教授，您说，他为什么不把领带摘下来啊。”
因为交易？因为契约精神？
不可能。
拉帝奥从不信任异常生命，比起偏见，他本人更愿意称其为弱小生命的自我保护方式就是永远对强大生命抱有警惕之心，异常生命如同上天的宠儿，它们是强大的生命，拥有轻而易举摧毁一切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它们或多或少，都拥有智慧。
虽然他和砂金始终在胁迫与所谓交易间步步为营，但拉帝奥必须承认，他已经是所有异常生命里对人类最友好的几位之一了，换句话说，这异常生命一会儿只要在编号006上签契约说这辈子不作恶，调查属恨不能跪着给这位大佛送走并给他迅速置办房产，多一点警惕心都是对这份宽容的怠慢。
但正因为砂金太好说话了，拉帝奥才必须提高警惕，美丽的事物从不是毫无代价的美丽，美丽便纯洁，便无害吗？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有拿起宝剑反抗父兄的勇气，自然界里的生命只会更加凶狠。
美丽是他的保护色，也是最有效的诱饵。
所以即使是砂金表现出一副完全配合，尊重交易的做法，拉帝奥也绝不会在那份申请书上签字。
思绪百转千回，现实大概眨眼半刻，拉帝奥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谁知道呢，可能在琢磨着怎么用领带勒死我。”
“哎呀教授，”砂金的声音突兀响起，“你这样想我，我会很难过的哦。”
助理猛然间一激灵，下意识偏头看向隔音玻璃另一侧的异常生命，对方明明负着不透光的领带，却托腮“看”向这侧，声音毫无阻挡地传到自己的耳边。
助理的嗓子都劈了：“它它它……”
拉帝奥瞥了偷笑的砂金一眼，又看向助理，冰冷的目光足够他在课堂上再扔十个粉笔头，拉帝奥看着惊恐的助理，自觉把孺子不可教也和烂泥扶不上墙安在对方的脑袋上，接着按下一旁的按钮：“你没关传音器。”
助理：“……嘤。”
拉帝奥转头看向隔音玻璃之内的异常生命，对方没了乐子，又在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了，看不到就摸，大概给他自己扔到哪个荒岛上，自娱自乐玩上半辈子也不会腻。
拉帝奥突兀地想起每个最初认识到魔盒的人都会发出的疑问：如果魔盒里装着的是异常生命，那它们从哪里来，因何而生呢？
当然了，回答总是“我不知道”。
拉帝奥的手指划过实验报告，编号666的开头张扬地摆在那里，旁边的小字“砂金”是他在异常生命好奇的目光下写上的，他的手指抚摸过那个名字，拉帝奥想，疑问终会有被解答的一天。
“拉帝奥，你来啦！”
砂金此异常生命，虽然还没了解到他的原型，但大抵和狗沾亲带故，拉帝奥面无表情地想，遮上眼睛也没能消停，自己的脚步声放得很轻，还是被他一下子发现了。
拉帝奥拉开椅子，坐到砂金对面，继续审视着这个异常的异常生命，但异常生命显得有自己的异常想法，隔着领带抛给他一个媚眼：“教授，来和我培养感情啦，那我可会更喜欢你了哦。”
“感谢你的喜爱，既然你坚持把我留在这里，我也会按照流程向你询问，”拉帝奥八风不动，在民间不解风情大赛中曾拔得头筹的男人翻开档案记录，“首先，姓名。”
砂金顿时失了兴趣，趴在桌子上，脸颊肉被挤在一起，说话含含糊糊地：“……砂金。”
“年龄。”
“不记得了，非要写的话也填666可以吗？”
“……性别。”
“那就要看教授的态度了，”砂金突然支棱起来，非要拉帝奥作个比喻的话，大概像求偶时会开屏的某种鸟类，“您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拉帝奥记下“未知”后继续残酷发问：“异常能力。”
预料之内的沉默，拉帝奥的目光从实验报告上移开，落到砂金的脸上，领带的遮挡让对方失去了视力，也让自己失去了通过眼睛判断情绪的机会，但拉帝奥并不介意：“为什么不回答？”
“我回答了，你们不怕我说谎？”砂金轻笑一声。
“意料之外的回答，我以为你会搪塞过去，”拉帝奥嘴上说着意外，脸上写满了意料之中，“原来你很替我们考虑吗？”
“哈，”砂金毫不客气地嗤笑，“自作多情了吧教授，我或许会喜欢你，但那群人，噫。”
拉帝奥没有作声，他始终盯着砂金的表情肌肉，试图从其中找出些异常，但很可惜，没有。
这证明他口中的喜爱并不作伪，冷淡也绝非偶然。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面对着同样的人类，千篇一律的躯壳下，砂金为何判断自己与常人不同。
学者的目光锐利，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以陈述的语气说道：“你能够读到别人的思维，对吗？”
砂金的表情微微变化一下，拉帝奥清楚，自己猜对了。
但读到了自己的思维又如何呢？难不成这只异常生命是个好好学生，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听一个博学的老师骂他滚？
对面的异常生命终于有动作，他慢条斯理地抬手，一圈一圈解开手术结，他动作的过程中，属长的手本来已经按在武器库的启动按钮上，被拉帝奥一个手势拦下来。
砂金终于解开这条领带，他小心地抚平折痕，叠好交到教授的手上，才直视他的眼睛：“教授。”
“你想说什么？”拉帝奥不为所动。
“我想说，我的确能读懂别人的思绪，媒介是眼睛，”砂金从善如流，“这更像是某种被动的能力，总之，不受我控制，我也不是故意想知道你的名字的，所以防御性的武器对我没用，我更推荐屏蔽型。”
拉帝奥淡淡蹙眉：“你说得这么详细，是想将功补过？”
“我想在市中心要一套房子，最好离海边远……”
“砂金，”拉帝奥打断他，“你这种能力，调查属不可能放你走，无论你是否无辜，就像你所说，你无法掌控，你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唉，我就知道，”嗲了毛的孔雀在桌上吭吭唧唧，“真可怜啊砂金，从一个小盒子出来被关进另一个大盒子里。”他突然抬起头，眨着眼睛看向拉帝奥，“那以后能每天见到你吗？”
“如果我成为你的监官人，那么是的。”
“好吧，”砂金托腮，“看在你的面子上。”
事件雷声大雨点小，高级智慧生命就这么被限制了出行，连拉帝奥的助理都感叹一声红颜祸水，又挨了一粉笔头后消停了，拉帝奥最后整理着资料，准备拿走时，突然回头，迎面上砂金乖巧的笑容。
“砂金，你在讨好我，为什么？”
这句话仿佛一句定身的咒语，让砂金满面笑意僵硬在脸上，色环斑斓的眼中神采暗淡下去，那点明艳的色调就从他的身上彻底离开，砂金勾起唇畔，却没有丝毫笑意，“你什么意思？”
“你在讨好我，但我不明白原因，”拉帝奥的胳膊下面夹着编号666的档案，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扶着眼镜，“如果你希望获得人身自由，那么讨好我也没有用，我需要为大部分人的安全负责，如果你希望的是物质诉求，可以直接提出来，没必要和我打马虎眼，绕圈太累。”
砂金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那如果我想要的是你呢？”
“很好，”拉帝奥点点头，一脚跨出门槛，“免谈。”
摔门声震天动地，砂金从中咂摸出点气急败坏来，翻来覆去品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数着指节，他的心情又变好了。
砂金想，没关系，你会想要我的。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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